【一八】暖冬（小甜饼，一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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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铁嘴怕冷。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齐家做的是泄露天机的营生，能一生平安顺遂已是不易，更何况只是身子骨弱点呢。
因此一到冬天，齐铁嘴就恨不得满屋子点上暖炉，裹着毛领大氅窝在铺了好几层褥子的榻上一动不动，手里还要捂个用毛巾裹起来的汤婆子。长沙人都知道，天气一冷，齐八爷的盘口就不开了，反正天寒地冻的没人下斗，自然算卦的人也少，故而也没人找上门求卦。
可是齐八爷再不乐意动弹，也架不住有个祖宗要伺候。
这天，齐八爷依旧躲着寒风不开张，不过还是把张副官放了进来：“八爷，佛爷有请。”
齐八爷哆哆嗦嗦地从榻上直起身：“这天冷死个人了，不去不去。”
张副官面上带笑，语气却不容置疑：“佛爷可是说了，算命的要是不去，就连人带被子一块抬出去。八爷，这外头人可都看着呢！”
齐铁嘴横了他一眼，忿忿地起身：“你们家佛爷就知道欺负我孤家寡人，若是换作五爷，肯定放狗咬你们……”
张副官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齐铁嘴收拾东西，心道若是换作五爷，佛爷也不至于花这么多心思呀。
齐铁嘴好不容易把自己裹严实了再出门，却发现外头的车里已经坐了人，连忙上去拉开车门坐进去：“嘿嘿佛爷你怎么来了，我要知道您在外头等我肯定紧赶着出来了……”
张启山看了一眼穿得里三层外三层的齐铁嘴，敲了敲前座椅背：“副官，开车。”
齐铁嘴扯了半天，见张启山不搭话，也就讪讪地住了嘴，可眼看这车往城外开去，还是忍不住问道：“佛爷……咱们这是往哪儿去啊？”
“你算不出来吗，我们去岳麓山。”
齐铁嘴瞪大了眼睛：“佛爷，你看这冰天雪地的，你要去岳麓山也不是好时候啊，枫叶都落了……”
张启山终于转头看向齐铁嘴：“你担心什么，没有枫叶，还有雪景。”
齐铁嘴心中暗叫不好，早知道这回是要出来赏雪，他就装病不来了，早上没给自己算一卦，真是失策。
车停到山脚下时，已是临近晌午，齐铁嘴一下车便开始喊饿，却还是在张启山的目光下无奈地跟着张副官往山上爬，一向一马当先的张启山今日反而走到了齐铁嘴的侧后方。
齐铁嘴时不时转头看张启山，张启山一眼瞪过去：“看脚下！”
张副官也停下来道：“是啊八爷，长沙下了两日雪，这山路滑得很，您可得小心着点。”
齐铁嘴连声应下，紧盯着脚下的路一步步往前走。只是越是紧张便越容易出事，没出几步，齐铁嘴一个没踩稳便滑了一下，幸亏被走在他身后的张启山一把拉住。齐铁嘴有些惊魂未定地看向张启山，却发现这人也是一脸紧张的神色，忍不住就笑了出来：“佛爷……”
张启山刚被吓了一跳，此刻还没缓过来呢，看着齐铁嘴的笑脸也只能感叹自己看上的人还真不是一般的没心没肺。张启山恢复深色，对着齐铁嘴抬了抬下巴：“继续走。”
走是往上走了，可张启山扶着齐铁嘴的手却是不愿松开了。
“佛爷，我先下去了。”张副官忽然回头对张启山说道。
张启山点头：“你在岳麓书院等我们吧。”
张副官点点头，便抄小路离开了。
齐铁嘴有些不明就里地跟上了继续往前走的张启山，却发现眼前便是爱晚亭。
两人走进亭子里，齐铁嘴惊讶地看着亭子里放了一圈的暖炉还有桌上摆着的一个个小炉子：“佛爷……这是？”
张启山指了指他对面的座位：“坐下吃饭。”
齐铁嘴依言坐下，看着眼前因为有火煨着故而还热气腾腾的佳肴，忽然就明白为什么张启山拉着他过来了，准备这么多东西，他到底盘算了多久？
两人用罢午膳，齐铁嘴坐在楣子上斜倚着亭柱，手里捧着一杯烫好的绍兴黄酒，张启山站在他身边，低着头看他。齐铁嘴发现一只在雪地里觅食的麻雀，连忙转头想指给张启山看，两人四目相对，相视而笑。
大约今年的冬天，会比往年的暖和些吧。
几十年后，已成耄耋老人的张启山再次来到爱晚亭时，身边跟着的已经变成一群下属了，亭外那层白雪年复一年，经过重建的爱晚亭却已不再是记忆中那个样子。张启山仍然记得曾经有一个人，他的笑容和冬日午后的阳光一般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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